作者：李振利

沈阳市益民中学

摘要：若从某个层面上看，《红楼梦》也是一部独特的谋略学著作，曹雪芹是一位高明的谋略家。《红楼梦》的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具有六大特点。其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，给众多人物注入丁“精、气、神”，彰显丁人物性格，为作品主题服务，增添了作品的魅力，向人们昭示了智慧谋略的力量。

一、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的特点

（一）广泛性和多元性

《引楼梦》前80回里，明显旋智用谋，或多或少的人物，已有20多人，形成了以王熙凤为重心的辐射面很宽泛的智谋人物群，所用计谋也有百数之多。在古今中外的小说史中，一部言情小说，运用如此之多的智谋巧计，是绝无仅有的。而运用智谋涉及的方面也非常广泛：家族管理，涉外活动，青年男女巧妙地追求爱情，官场上的阴谋诡计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争斗，为改变处境和命运的个人奋斗，难以胜数的日常人际交往等。几乎可以说，有人的地方，便有智谋之花在闪烁。

众多的智谋人物，又以贾府中人为核心，辐射到社会上的士、农、工、商、僧道、优伶等许多阶层；而在贾府之中，既有主子们，也有小少奴辈中人。作者的创作理念，已经打破了上智下愚的桎梏，施智用谋不分贵贱，小仅包括了王熙风、贾探春为代表的统治阶级中的一些人物，还包括了刘姥姥、葫芦僧、装人、平儿等为代表的下层阶级中的许多普通人，智慧谋略并非为统治阶级所独有，隐含丁作者反对封建等级制度的可贵的平等的民主思想。如，在78回里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、和贾宝玉也只说过一次话的小丫头，却很会随机应变，见风转舵，揣摩透了贾宝玉的心理，然后又投其所好地逢迎他，以讨其欢心而向上攀高。作者小仅给了她施展智谋的机会，而且还让她充分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。作者谋略思想的广泛性和多元性于此可见一斑。

（二）实用性和艺术性

智谋最大的价值是通过运用来取得功效，而非在理论上夸夸其谈。作者深明此道，所以《红楼梦》里的百数之多的智谋，只有几处是作者自己或通过书中人物口头上一说而过外，绝大多数都是具体的实际运用，通过情节和人物的活动，很形象地演绎一个个的奇谋妙计，来实现智谋人物的意图，当然也是在表达作者的谋略思想。

在智谋的运用过程中，作者又颇具匠心，通过创设情景，精心筹划，既寓智谋于人物的言、行、思想之中，又设计巧妙，思虑周密，环环相扣，步步深入，不断地引人入胜，不仅使人领略了高明的谋略思想，同时也使人由衷地为作者的高超的谋略艺术所折服。在作者运用的众多智谋里，“巧”字计和“借”字计最多最常见，也可看出，作者是多么喜欢巧做文章。

综观《引楼梦》单绝大多数智谋的运用，既具有很强的实用性，又有很高的艺术性，二者又总是结合得非常巧妙完美，屡屡叫人称奇道妙。如，在第2l回学，袭人施智用谋，把贾宝玉当做奇货可居，加强感情控制，就令人拍案叫绝。袋人对贾宝玉和林黛玉、史湘云姊妹过于亲近相好极为不满，更嫉妒贾宝玉被别的丫鬟服侍，一心只想由自己来服侍和控制贾宝玉，不许别人染指。于是，她巧运智谋，软硬兼施，先是给贾宝玉撂脸子，不加理睬，后又“娇嗔满面”的明示暗喻表露自己的心意，终于把贾宝玉给降服了。此段文字，以早上袭人看见贾宝玉和别人亲近、被别人服侍梳洗而生气始，又以到第二天早上贾宝玉投降、二人和好、感情增深一起起床梳洗终，典型地表现了作者智谋运用的实用性和艺术性的巧妙而又完美结合，真足精彩。

（三）合理性

《引楼梦》人物众多繁杂，施用的计谋又如此之多，但作者并没有天女散花般地随便乱用智谋，而是颇具匠心，有意识有选择地进行了合理设计。人物有主有次，重点突出，兼顾枝叶；所施智谋或多或少，有高有下；在计谋的运用上，又顺应其人其事的需要；所施奇谋妙计，各有特色，与人物的身份地位和个性极相符合。如，王熙风最足智多谋，且把施智用谋当成了习惯，几乎无时无事无人小用计谋（对自己的丈夫也小例外），所谓“机关算尽”；其他人物有些次之，有些再次之，甚至有的人物小过是一智一谋而已。再如，王熙凤署理宁国府，操办秦可卿的大丧，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她的卓越的管理才能。又如，贾宝玉所用智谋，基本上都是小智小谋，且是偶而为之，如果他机心太深，那也就不是贾宝玉了。

（四）通俗性

所写智慧谋略，并非是帝王将相、大谋略家、大学问者用来治国平天下，用什么惊世之才去“补苍天”，而偏偏都是凡人凡事用智施谋，都是在人们的日常活动中，就好像平日发生在我们自己身边似的。所用智谋又大都半易近人，并不故作高深玄虚。如，贾宝玉被父亲暴打以后，心里却记挂着林黛玉，由于不能行走，想派个人去看看，又怕袭人管他，便设一法，先使袭人去薛宝钗那里借书，然后再派睛雯给林黛玉送去两块半新小旧的手帕子，袭人被瞒过了，晴雯对送手帕也百思不解其意，只有心上人林黛玉灵犀相通，思忖一时明白了贾宝玉的一番心意：我自己每每好哭，劝我不要为他伤心而哭坏了身体。想着宝玉这番苦心，又喜又忧，不由得心潮澎湃、情意缠绵，也想不起嫌疑避讳，就在那两块旧手帕上。写了三首对宝玉的情诗。在封建礼教的禁锢下，在自己不能亲诉衷情时，贾宝玉这一招瞒天过海瞒过了多人，既巧妙地达到了自己传情的目的而又不露痕迹。像这样奇巧而又通俗的智谋，书中尽有，屡见小鲜。越是通俗，越是平易近人，就越能小中见大，越能引发读者的共鸣。

（五）传承性和创新性

《红楼梦》里运用的智谋，有些显然足汲取前人的谋略思想的再运用，如借尸还魂、借刀杀人、调虎离山、釜底抽薪、一石二鸟、顺水推舟、虚张声势、假戏真演、装神弄鬼、大智若愚等等。从《红楼梦》前80回单，已显现出作者深受中国古代的一些正史和野史、《孙子兵法》、《三十六计》、《西游记》、《水浒传》、《老子》、《庄子》等的谋略思想的影响。显然，作者对前人的谋略思想很感兴趣和很有研究，但他对智谋却有着自己的深刻理解和感悟，他不是把传统智谋进行简单地照搬硬套，而是创造性地巧妙瑞运用。如，有些智谋，到了王熙凤嘴里就变成了“引风吹火”（煽风点火）、“站干岸儿”（隔岸观火）、“推倒油瓶不扶”（事小关己，高高挂起）等，在实际运用中也是如此。更高人一筹的是足，作者还独具匠心，善于创新，巧思妙构地设计出许多独有的奇谋妙计，以至于作者自己既小说用的是何计何谋，读者也很难用传统智谋去对号入座，只能见仁见智，随个人去理解和感悟罢了，这也为读者开动智慧的头脑去探究广设了情景和案例，体现了作者极强的创新能力和高度的艺术性。无疑，《红楼梦》的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，又为后人提供丁一笔难得的宝贵的文化遗产，供人们去研讨、去学习借鉴。

（六）偏重性

计多略少。小智小计尽多，大略方针罕少。在众多的智谋人物中，只有秦可卿一人居安思危，深谋远虑，高瞻远嘱，具有敏锐的政治洞察力，向荣府掌事管家王熙风预警贾家将来败落的必然性，且能未雨绸缪，利用封建社会的法规和游戏规则，提出了可使贾府事业将来虽败不亡、挽救家族危机的奇谋妙策：将祖坟附近多置田地房屋，以图示将来祭祀供给所出；将家塾办设于此，加强管理（清朝，一般获罪者，祭祀、教育产业不没收）。这样，一旦贾家败落，子孙可以回家读书务农，祭祀又可永继。余者的智谋都是为解决一事或一个问题，很少对家族的事业或个人的整个人生给予全盘谋划，完整设计。如果把贾府这个小天地放大的话，除秦可卿外，再无人可称为战略家。这也是当时贾府的实情：“主仆上下，安富尊荣者尽多，运筹谋划者无一”。

二、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所起的作用

（一）给众多人物注入了“精、气、神”

她（他）们活了起来，有了灵性，变成了既有血有肉又有思想有灵魂的人物。如果抽掉丁作品的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，许多人物都将变得痴、傻、呆，《红楼梦》也就不是《红楼梦》了。刘姥姥是位70多岁的普通的农村老太太，没啥文化，但作者赋予了她一些智谋以后，那就不一样了，她就变成了一位外似憨愚而实际却很有灵劲、很精明的、令人刮目相看的长者，她甚至比贾府的许多上层人物还要精明和高明。贾宝玉房里的第一大丫鬟袭人，若不是很有心机，会施智谋，也小过是一个年龄稍大、比别人多干了点活的普通丫头罢了，自然也不会特殊地享受月钱二两银子的姨娘待遇。《红楼梦》后40回续书中，正因为少了高明的谋略思想和高超的谋略艺术，仅有的几处智谋运用的又小恰切，便使许多人物变得痴呆起米，没了灵气儿，降低了作品的质量和水平，令人大有狗尾续貂之感。

（二）彰显人物性格

人物的性格更加鲜明和富有个性。刚出场的王熙凤是一个美丽而又泼辣的年轻女流，但随着她活动的增多和广施智谋，就成丁一个美丽、泼辣、足智多谋、才能超群而又阴险歹毒的典型人物厂。正是赋了贾探春更多的智谋，才使她“才自精明志自高”，在众姊妹群里独树一帜，别具一格。_无疑，人物性格是由诸多因素形成的，但一个人的“精、气、神”却是形成人物性格的根木要素。月青难写是精神。

（三）为作品的主题服务

作者的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，既是整部作品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又为作品的主题思想巧妙服务。表面上，作者设计的智谋人物，施智用谋，是在达到她（他）们的目的；而实际上，作者也在巧妙地通过她（他）们来实现自己的意图，表达自己的思想。作者的真正目的不是要为自己的谋略思想寻找一个载体，相反，倒是要通过谋略思想和谋略艺术来更好地表达作品的主题。如，在第4回单，描写“葫芦僧乱判葫芦案”的一段文字，作者塑造了一个很有智谋的小门子，通过他巧施计谋——顺水推向，巧送人情；虚张声势，假戏真演；装神弄鬼，暗中捣鬼；以利相诱，对症下药……徇情枉法胡乱判案，揭露丁封建社会的法制和官僚制度的腐败；而且他越有智谋，耍的花招越多，越是巧妙，则把腐败揭露的就越加深刻（诚然，也为香菱这个人物的正式出场巧打了埋伏）。再如，通过设计穷困的刘姥姥巧施智谋，得到了贾府的许多接济，从侧面反映丁当时社会地位的极大差距和贫富悬殊，也赞扬了劳动人民的聪明智慧（也为贾府败后刘姥姥拯救巧姐打下丁千里伏线）。

（四）增添丁作品的魅力

作者高明的谋略思想和高超的谋略艺术，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故事性、趣味性和可读性，所展示的许多富有创意的智慧谋略，吸引着读者去感悟去探究，使更多的人喜欢《红楼梦》，使《红楼梦》有如仙醪一般，令人回味无穷，历力久弥香。如，贾芸和小红抓住机遇，借她人之手，利用真假手帕，巧妙而又默契地互相传递你情我意的爱情信息，读来妙趣横生，既悦情又益智，使人久而难忘。

（五）向人们昭示丁智慧谋略的力量

事在人为，谋事在人，成事在谋。凭着自己的智慧谋略去改善和提升人生，去改变命运。这是种积极向上的人生观，是作者谋略思想的主流。从作者设计的智谋人物的结局来看，一种是枉费心机，如王熙风、袭人等；一种是获得极大成功，如刘姥姥、贾芸等。王熙凤、袭人等施智用谋，从直接结果来看，几乎也都足成功的，达到了预期的目的。她们之所以最终落了个不幸的命运，枉费心机，究其原因：第一，主要是社会大环境造成的，大厦倾倒非一木可支。明清时期，封建君主专制进一步加强，君主操握生杀了夺大权，贾府之败是必然的。随着贾府的败落，她们也难逃个人命运的不幸。第二，正是她们缺少了为家族事业的谋划方面的大略方针，才没有拯救家族的败落，也无法改变她们不幸的命运。而以刘姥姥、贾芸为代表的巧运智谋获得成功的更多的人和事，却处处显示着智慧谋略的积极力量。如，刘姥姥本是一个穷困的70多岁的农村妇女，但她事在人为，谋事在人，旋展借尸还魂、无中生有、因势乘便、顺水推向、投人所好等一系列智谋，利用女婿狗儿的祖父20多年前曾与王熙风的祖父连过宗的“亲戚”（王熙风“连影儿也小知道”）关系，两进贾府，获得了大量的钱物帮助，改善了自家的生存条件，后来还在危难之中，把王熙风的女儿巧姐救出了火坑。又如，没落贵族公子贾芸，凭着自己的小智小谋，不仅从贾府中获得了物质利益，还和贾宝玉房里的能说会道的俏丫头小红，相识相恋终成眷属，后来贾家败后还帮助过贾宝玉薛宝钗，不仅改善了自己的生活处境，也极大地提升了自己的人生。智慧谋略带给人们成功，甚至改变人们的命运，已为《引楼梦》中太多的事例所证明。（注：小文探讨的谨略思想和谋略艺术，仪限于曹雪芹原著前80回）